诗禅融合对语言艺术化的促进作用(2)
时间:2013-12-26 08:32
来源:发表吧
作者:陈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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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罕人事，穷巷寡轮鞅。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时复墟曲中，披草共来往。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桑麻日已长，我土日已广。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
其三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这些诗歌无论从气韵方面还是从其中所蕴藏的情趣而言都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以说，中国诗歌在陶渊明以前，从未出现过如此朴素平淡、自然味醇的语言表现，这种既平朴自然而又后味十足的语言表现无疑得益于与禅意的融合，其对汉语艺术的发展空间起到了拓展性的作用。
二、清冷简淡
杜松柏先生在《唐宋诗中之禅趣》一文中说：“诗与禅的融合，首先是禅家引诗入禅，神秀的‘身似菩提树’，六祖的‘菩提本无树’二偈诗更哄传天下，掀浪起澜……其次乃诗人援禅入诗，因为唐宋人，参禅成风，以其所得所知，入之诗中。”“流水今日，明月前身。余谓以禅喻诗，莫出此八字之妙。”这是说《二十四诗品》以禅喻诗；王士稹却一反以禅喻诗的方法，直接便将诗与禅等同起来：“唐人五言绝句，往往入禅，有得意忘言之妙，与净名默然，达磨得髓，同一关捩。观王（维）裴（迪）《辋川集》及祖咏《终南残雪》诗，虽钝根初机，亦能顿悟。”（《香祖笔记》）又说：“严沧浪以禅喻诗，余深契其说，而五言尤为近之，字字入禅。如‘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以及太白‘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常建‘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浩然‘樵子暗相失，草虫寒不闻’，刘奋虚‘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等无差别。”（《蚕尾续文》）谈到山水诗派时：“尝戏论唐人诗，王维佛语，孟浩然菩萨语，刘奋虚、韦应物祖师语，柳宗元声闻辟支语。”（《居易录》）统观当时的政治、人文、社会风尚等诸背景，这些言论都说明他那时已经是顺其自然而非人为地将诗与禅纳入了同一艺术范畴之中。他的这种观点更为显著地体现于《香祖笔记》卷八：“舍筏登岸，禅家以为悟境，诗家以为化境，诗禅一致，等无差别。”很显然，王士稹是以禅即诗，诗即禅，诗禅了无差别而命题的。以上所述的几大名家的经典言论基本上确定了诗与禅之间的具体关系及其总体的历史脉络。
在辨析诗、禅之妙上，王士禛可是独具慧眼。所谓独具慧眼之人，即为“观千剑而后识器”之识器者。王士稹不仅识器，且能将不甚为世人所注重之器纳入艺术的最高处来品味。他极为赞赏孟浩然的那首《晚泊浔阳望香炉峰》：“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泊舟浔阳郭，始见香炉峰。尝读远公传，永怀尘外踪。东林精舍近，日暮但闻钟。”把它与李白《夜泊牛渚怀古》一诗相提并论，用以说明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所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之妙境。王士稹还说：“诗至此，色相俱空，真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画家所谓逸品是也。”由此不禁令人顿觉其慧眼之独具，同时也表明其对诗与禅等同化观点的极端倾向。那么，不论是本文的“诗禅合璧”抑或王士稹的“诗禅一致”，由于诗语与禅语的特殊性，因此，只要诗与禅先天即具备内在紧密的关系，则自然会对汉语的艺术化进程产生决定性作用。下面我们来欣赏一下诗禅结合后所产生的汉语艺术的清冷简淡之特色。
唐朝诗人王维（701年—761年），精通佛学，受禅宗影响很大。佛教有一部《维摩诘经》，王维的名和字即从佛经《维摩诘经》而来。王维诗书画皆负盛名，并且精通音乐。与孟浩然合称“王孟”。据《旧唐书·王维传》所载：“维弟兄俱奉佛，居常蔬食，不茹荤血，晚年长斋，不衣文彩。得宋之问蓝田别墅，在辋口；辋水周于舍下，别涨竹洲花坞，与道友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啸咏终日。尝聚其田园所为诗，号《辋川集》。在京师日饭十数名僧，以玄谈为乐。斋中无所有，唯茶铛、药臼、经案、绳床而已。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居一室，屏绝尘累。乾元二年七月卒。临终之际，以缙在凤翔，忽索笔作别缙书，又与平生亲故作别书数幅，多敦励朋友奉佛修心之旨，舍笔而绝。”从王维的简介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历代大诗人中，王维是一位与禅宗极为亲近的诗人。王维的母亲崔氏，师事大照禅师（即普济，禅宗北宗首领神秀的弟子）三十余年。王维、王缙兄弟，也因之和大照禅师关系密切。所以，要想透彻地读懂或研究王维的作品，就不能脱离禅宗，且必须要以禅宗为出发点，才能顺利地走进王维所创造的那个特殊的语言艺术世界，否则便如坠五里云雾。人们谈论王维的诗，大都离不开“旷淡”、“味长”、“清逸”这几个评语，这自然和他诗中的禅意有直接的关系。确如清朝徐增在《而庵诗话》中所说：“摩诘纯乎妙悟，绝无迹象可即。”“摩诘精大雄氏之学，篇章字句皆合圣教。”明代胡应麟在《诗薮》（内编卷六）中也说：“太白五言绝，自是天仙口语，右丞却入禅宗……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不谓声律之中，有此妙诠。”又说：“五言绝二途：摩诘之幽玄，太白之超逸。”从禅宗角度而言，王维的诗自然显得十分“幽玄”，但从诗歌角度而言，特别是就其意境和语言来说，则“清冷简淡”正是王维诗的明显特征。请看“月静春山空”“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这些诗句不仅处处浸透着清冷之味，且简淡之极。这里所说的简淡，亦可与人们常说的“洗炼”与“冲淡”相联系。司空图在其《二十四诗品》中对二者皆有精妙的概括：
洗炼：如矿出金，如铅出银。超心炼冶，绝爱缁磷。空潭泻春，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返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冲淡：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曰载归。遇之匪深，即之愈希。脱有形似，握手已违。
与王维齐名、被并称为“王孟”的孟浩然，在诗禅相融，语淡境清方面与王维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在清淡之处比王维走得更远，也更为突出。先看其以禅入诗的名作《题义公禅房》（一作《大禹寺义公禅房》）：义公习禅寂，结宇依空林。户外一峰秀，阶前众壑深。夕阳连雨足，空翠落庭阴。看取莲花净，方知不染心。此诗将禅趣与景色有机地融合于一体，自然而然，没有任何人工痕迹。淡而有味是孟浩然诗歌最为显著的特点。闻一多先生曾说：“……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孟浩然。真孟浩然不是将诗紧紧的筑在一联或一句里，而是将它冲淡了，平均的分散在全篇中：‘出谷未停午，到家日已曛。回瞻下山路，但见牛羊群。樵子暗相失，草虫寒不闻。衡门犹未掩，伫立望夫君。’甚至淡到令你疑心到底有诗没有。‘垂钓坐磐石，水清心亦闲。鱼行潭树下，猿挂岛藤间。游女昔解佩，传闻于此山。求之不可得，沿月棹歌还。’”孟浩然的诗淡，人也淡。这与他的诗禅融合是密不可分的。
王孟二人的诗歌语言特色同样都占了一个“清”和一个“简”。也就是说，“清冷简淡”中的“清”与“简”是他们最大的相同之处。而不同之处在于，王诗以“冷”为特色，而孟诗则以“淡”为特色。诗清冷简淡到一定程度后，其效果往往是让人只沉浸于语言所呈现的意境里，而根本忽略了语言本身、忘了语言的存在，这就是所谓的得意忘言或得鱼忘筌的境界——真正的禅的境界。
三、只可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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