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载堉《十不足》认识人性的多重性

　　摘要：朱载堉的散曲《十不足》酣畅淋漓地揭示了人本性中的贪婪与不满足。人的不满足具体表现在永远把眼前的既得利益作新为起点，永不停止地追求。不满足说明了欲望的存在，欲望有正反两个方面的意义。及时调整欲望的方向与角度，就能得到欲望的正面效应。利欲熏心毁灭自己，功德无尚照亮世界。只有将欲望的正能量发挥到极致，只有从名利的热衷中解脱出来，深入到内在品质修养与才情智慧的无限培养与发掘中，才能获得生命的真正价值和意义。

　　关键词：朱载堉满足欲望追求

　　朱载是明代一位才华横溢的大学问家。他身为皇亲国戚，不重爵位，潜心学问，著述盛丰。且兴趣广泛，除了文学成就外，在哲学、音乐、舞蹈、绘画、天文、历算等多个领域均有建树。不仅如此，他在音律方面的天赋更是不同寻常，其《律学新说》，首次提出了“十二平均律”的理论，在西方音乐界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就是这样一位有着无限创造力的人物，在散曲《十不足》里用嘲讽的语气揭示了人性的贪婪与不足，引人深思，发人警醒。原文写道：

　　逐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出门没马骑。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家人招下十数个，有钱没势被人欺。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势位卑。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要登基。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下象棋。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那是上天梯？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

　　朱载在《十不足》里，用夸张的手法，表现人在物质利益面前永不停止的欲望和追求。“十不足”是说“不满足”太多了，而不是说“不满足”只有十种。他把形形色色的“不满足”用高度凝练的语言、极具典型性的事例归类出“十种不足”。列举了一个人一生中从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到巅峰人生的永无止境的攀登和无休止的追求。用词浅显，寓意深刻。《十不足》中的“一不足”和“二不足”是人的基本需求，即“衣食”的需求。有食有衣做基础，人才能够进行其他有效的思想与行为活动。“食”相对而言比“衣”更重要，“食”解决“饥”的问题，“衣”就不单单是“暖”的问题，它还有质量的要求。因此是“置下绫罗身上穿”。穿绫罗就不是一种简单的生理需求，而是心理的一种满足了。“三不足”和“四不足”上升了一个层次。本来房屋是栖身之所，有即好。但是，人性的欲壑绝对不只停留在“有”，而是要满足于“好”。娇妻美妾既是生活的必须，也是生命的最需。尽管在封建社会女人只是生命的附属、生活的点缀。以上“四不足”，是每个生命不可或缺的。尽管不同层次不同类型的人在吃、穿、住、妻方面，有粗细好坏之分，但总体来说这是生命中的必需。我们来看其他“六不足”：高头马、跟随、县位、阁老、登基、神仙，这六种需求已经不是生活的必需品，而纯粹是生命的奢侈品。奢侈的追求只会导致欲望的膨胀，欲望的膨胀会使生命不堪重负，最终导致畸形生命形态的产生。这种畸形生命的最大特征就是只有“欲望”没有“满足”，只有“得到”没有“快乐”，只有数量的累积没有生命质量的真正改变。原因是这六种奢侈品都是外在的东西，而决定生命质量的因素取决于内涵力量，即人精神领域的贫瘠与富有。

　　在《十不足》里，朱载反对这种在物质形态方面的无止境的追求。祸莫大于不知足，人之所以痛苦在于得陇望蜀，在于永远把眼前的既得利益作为起点，永远不知满足。这是人性中需要批判的东西。但是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个方面的意义，“不满足”也不例外。“不满足”一方面使我们的生命劳累困顿、焦躁贪婪；另一方面使我们的生命充满活力，永不颓废。“不满足”意味着不断地追求，只有“不满足”才能促使生命积极高效地运转。“追求”说明了思想的存在与目标的确立；“不追求”便意味着放弃与死亡。不断追求是人的天性使然，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使然。人在自然社会中占主导地位，他从不停止探索与追求，这是人的生命寄存于宇宙间的意义所在。“追求”来自“欲望”，有欲望才能有追求。遏制欲望就等于扼杀生命。“欲望”与“追求”一样，也有善恶之分，有什么样的“欲望”就有什么样的“追求”。积极的“欲望”能使人再生、永生，消极的“欲望”能熄灭人的生命之光。因此，人性是多样性的、“欲望”是多重性的，“追求”也是多重性的。人性的多重性决定了认识与结论的多样性。下面对此做一简单的分析。

　　一、在物质与形式方面的无止境追求是个体生命的大敌。朱载的《十不足》主要是针对这种浅表层面的欲望而言的。俗话说无欲无痛、无欲无累。成语有欲壑难填，古人云祸莫惨于欲利、祸莫大于不知足等，都说明了人性最大的缺憾就是永远没有满足。这种“不满足”仅仅停留在物质享受方面，这种追求最大限度地表现在名利的得失上。由生活的攀比、欲望的膨胀生发出种种获取利益的奇异念头，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由此衍生出人生无穷无尽的喜怒哀乐。利欲熏心者、贪图享乐者往往在不断的“得”的兴奋中招致祸端，结果是用代价买教训，随着自然生命的结束而一切都归于零。朱载《十不足》揭示了人性中最通常最普通的不足，对功名利禄的热衷、对金钱美色的贪婪，进而导致人性的沦落与扭曲。对这类人朱载在批判、嘲讽之余，也不知道如何帮助他们停下追逐名利的脚步，阻止人性的无畏与贪婪。但他却把批判性、讽刺性发挥到了极致，索性让这类人提前结束生命，因为自然生命的消亡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生命结束了，贪婪就结束了，遇到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朱载叹息道：“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这种极端的描写方法表现了朱载对这类人的无奈与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