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暗杀刘青山张子善》之艺术魅力(2)

　　（一）首先是农民问题。

　　小说专门提到了农民问题，在第五次暗杀中，刘婉香因为刘青山对死去的肖大屁股的仗义而打消暗杀念头，后来据说当时已经全面开始负责国民党谍报系统工作的蒋经国针对这件事，感慨地说过一句话：“中共的毛泽东有一句话说得对：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将经国的意思是，毛泽东的话也同样适用于国民党。对国民党而言，严重的问题也在于教育农民！国共两党都诞生在这个有着最广大农民的国家里，中国大地，到处是庄稼，遍地是农民，农民性是两党核心问题共同的根源所在。

　　在共产党占领获鹿的时候，共产党便给农民办扫盲班，刘婉香就是那时候参加扫盲班学文化的，他当时参加的目的就是为了日后骗猪挣钱好写收条，当时也没想到日后会用来为国民党写情报跟共产党为敌。这就极富讽刺意味，说明共产党在对农民扫盲这一问题上还不够深入，所作的工作还停留在表面，没有深入到思想层面，以致于这些农民的思想依然处于愚昧无知状态。

　　对于中国有多大，刘婉香的认识是比自己所居的宋楼村要大，以至于主持特务考试的国民党人气得大骂，这段幽默的描写是对于人性的讽刺，中国下层农民对于知识接受的有限性，有限到不知家国为何，不知家国大小，也是中国农民劣根性问题的一个反映。相比当时来一起应聘的特务，刘婉香的素质算高的，这对于中国的农民问题就极具讽刺意味了。

　　两个农民特务打架一幕更具戏剧性，这一富有喜剧性的情节让人捧腹大笑，康德说：“在一切引起活泼的撼动人的大笑里必然有某种荒谬背理的东西存在着。（对于这些东西自身，悟性是不会有何种愉快的。）笑是一种从紧张的期待突然转化为虚无的感情。正是这一对于悟性绝不愉快的转化却间接地在瞬间极活跃地引起欢快之感。”[4]两个特务街头大打出手，甚至自报特务身份，也没有被人怀疑的成分，情节诙谐，事件幽默。人们在笑中也有深刻的认识：事物存在的本质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

　　（二）其次是腐败问题。

　　小说的主题是揭露社会腐败问题，通过各种人物诙谐幽默的语言揭示了腐败问题。

　　刘婉香在接受特务职业道德教育时，他所了解的共产党不贪腐不淫乱，艰苦朴素，自己吃苦，百姓尝甜，以至于刘婉香感叹：“做特务容易，做共产党员难！”，但当他向倪科长行贿之后，他的认识发生了改变，讽刺的笔墨也出现了，“国民党上级没有想到大陆沦陷以后共党的干部会有这些变化。”与刘婉香单线联系的卖梨膏糖的领导的话揭露了倪等人的腐败的速度之快：“早知道，俺们都到共党那边当干部去了，比俺们当特务挣钱可容易得多了。”当第三次要向倪行贿时，刘婉香真切地感受到了做这一行的痛苦，他想，干特务工作真是太难了，每往前迈一步都得行贿，不行贿就办不成任何事！“刘婉香想起当初倪的婆娘开口向他要东西，才不过要一罐咸盐，这才没过多长时间，就贪成这样，这腐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国民党特务刘婉香发愁地在马路上哭了起来。”小说通过老魏之口指出贪污受贿的威力：“再这样下去国民党真是要被拖垮了！只要中共的干部继续这样受贿下去，就能最后彻底消灭国民党，解放台湾，实现两岸统一，哪用现在这么费劲儿！” 最后国民党保密局高层已经根据形势发展，把向中共人员行贿正式列入财政预算了，以后行贿的钱都会自动地逐月下发。国民党今后将把对中共人员行贿做到常态化、制度化和系统化。当刘婉香凭空得到了六十块大洋，又听说以后还月月有钱好拿，他开始觉得当特务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腐败对于一个几近文盲的农民渗透力也是惊人的。

　　小说的幽默更体现在男女关系上，倪说：“领导搞的都是女学生女干部，都是高级人儿，我级别不够，我不能越过领导去，啥事都得讲长幼尊卑先后次序，我就凑合着找个底下的吧。”从这里感受到刘张二人腐败的程度。

　　（三）再次是社会机制问题

　　通过张子善之口讽刺检查团的虚而无用：“各种各样名目的检查团，其实全都是同一项检查内容，就是来检查表演的。下面的人，无论你干了什么坏事，只要你表演到位了，基本上所有检查团全都能扛过去。检查团说白了就是一个屁，噗的一声放下来，除了污染空气，什么功能都没有。”通过夸张的语言写出了检查团多，同时表现了这一机制的弊病：“中共的检查团唯一起到打击作用的是国民党，那些林林总总的检查团要把国民党拖垮了”、“不怕共产党的枪，不怕共产党的炮，就怕共产党的检查团来到！”

　　老实的农民特务刘婉香发现了共产党机制中的一个特点：会议多，于是他在第六次暗杀计划中充分把共产党会议多利用上了，在会议室安装炸弹，“共产党喜欢开会，那就让他们在开会的时候死吧！”通过一个农民之口用幽默的语言写出了当时社会机制的弊病，具有喜剧效果，同时又能够引导读者去思考这一问题的源头所在。

　　溜须拍马也是现行机制中的一大弊病，正如文中刘青山所说： “我们的现行体制，实际上，就造成好多单位的一二把手在单位里都是一手遮天。底下的干部，只能说领导的好话而不敢说领导的坏话，从来没有哪个人是因为歌颂领导，无论你歌颂得有多肉麻，而被撤职查办判刑的。……所以就造成现在单位的领导越来越膨胀，各单位的奴才越来越多。”

　　作家李唯诙谐幽默地写出了当刘青山对着张春城假话连篇：“吃的要永远比老百姓差，住的要永远比老百姓赖，穿的要永远比老百姓破！……位卑未敢忘忧国，我这个干部再小，我到啥时候也不敢忘了我是个共产党员啊！”刘婉香彻底傻眼了，可是这个刘姓的农民特务学会了这套表演后竟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刘青山善于说假话，被河北省委推荐评为全国优秀政工干部。刘婉香特务说假话被评为年度先进特务。以至于刘姓特务决定用刘青山的一招向自己的党进行坑蒙骗。

　　李唯用独特的艺术表现手法再现大家熟悉的历史事件，既给人熟悉感又给人新奇感，通过一个毕业论文格式农民特务串穿全篇，使严肃的间谍题材变得轻松活泼，消解了紧张与恐惧。六次暗杀爆料百出，给读者以快慰，但是又令读者揪心，使读者意识到，这不是小说，这是真实，这是现实存在。

　　[注释]

　　①小说原文引用皆出自中国作家协会主管2013年5月总第336期《小说选刊》

　　[参考文献]

　　[1][2][3]王玉能.西方文论[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285.

　　[4][德]I.康德.判断力批判： 上卷[M].宗白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4：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