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反战影片《战争和人》在中国遭批判的来龙去脉

　　摘要：日本著名电影导演山本萨夫执导的《战争和人》是一部优秀的反战影片，但其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批为“宣扬军国主义的反动影片”。这与“文革”中否定一切的大氛围有关，同时也有其具体原因。中国的“文革”势力与日共（左派）密切配合，遥相呼应。日共（左派）提供“消息”，批判文章两边分头写。而首先点名批判影片《战争和人》的姚文元并没有看过此片。中国的“文革”不仅伤害了国内的艺术家，造成了无数的冤案，也给爱好和平、主张中日友好的日本艺术家造成了伤害。
　　关键词：电影艺术；《战争和人》；影片；反战；历史意义；文化特征
　　　一
　　1971年7月6日，《人民日报》第五版用整整一个版的篇幅，摘要翻译、刊登了原分别发表在日本《长周新闻》、《人民新闻》上的两篇批判山本萨夫执导的影片《战争和人》的文章。《人民日报》的按语说：
　　日本反动派在抛出反动影片《军阀》之后，又炮制了一部反动影片《战争和人》。《战争和人》在日本上演后，激起了日本人民的义愤，受到了广大革命人民的严厉批判。日本进步报刊相继发表批判文章，指出这部反动影片采用欺骗手法，歪曲历史事实，美化日本军国主义对朝鲜和中国的侵略，丑化和诬蔑中国人民和朝鲜人民，伪装“反战”来宣扬侵略战争，宣扬“大东亚共荣圈”的军国主义思想。
　　这样，《战争和人》就和《山本五十六》、《日本海大海战》、《啊，海军》、《军阀》等一道，成为“文革”中受到批判的几部日本“反动影片”中的一部，山本萨夫也成了“日本反动派”。《人民日报》转载的《长周新闻》的文章火药味更浓，说：“山本萨夫完全是站在日本统治阶级的立场即资产阶级的立场上，站在侵略者即蔑视异民族的民族压迫者的立场上。这部影片非常清楚地证明了这个修正主义分子现已堕落成为赤裸裸的彻头彻尾的社会法西斯分子。”
　　然而上世纪五十年代，山本萨夫执导的《没有太阳的街》、《浮草日记》被译制到中国后受到很高评价。夏衍、马少波等文化界名人专门撰写了推荐《浮草日记》的文章。①《电影艺术译丛》则发消息称：“日本《赤旗报》发表专文赞扬进步影片《没有太阳的街》。②陈笃忱先生曾经这样评价山本萨夫：“他不仅是日本电影界的著名导演，也是一位和平战士、日本独立制片团体的积极活动家。”③
　　那么，《战争和人》真的是一部“宣扬军国主义”的“反动影片”吗？回答应当是否定的。
　　影片《战争和人》乃根据日本作家五味川纯平的同名长篇小说改编而来。小说以日本昭和时代的侵华史为背景，从1928年的皇姑屯事件写到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并虚构了大财阀伍代一家的创业史，描写了侵华战争给五对青年男女造成的爱情悲剧。小说总体上对日本军国主义持批判态度，但多少也有为日军暴行开脱的意味。山本执导的《战争和人》，淡化了辩护色彩，增强了批判力度。
　　影片共分三集，每集三小时以上，总共九个半小时，堪称鸿篇巨制。编导采取大历史描述与个人命运相结合的叙事手法，再现了皇姑屯事件、张学良易帜、上海事变（淞沪会战）、济南事变、九一八事变、卢沟桥事件、台湾雾社起义、西安事变（片段）、南京大屠杀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历史事件。在影片中，可以看到日军在中国到处烧杀抢掠的斑斑罪行。在攻下长春后，日军拿中国军队的战俘当活靶子训练。一个日本士兵下不了手，遭上司毒打。在台湾，日军残酷镇压雾社起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血泊中。
　　关于南京大屠杀被杀人数国际上一直有争论，影片采取了中国的说法：“日军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持续了一个月，中国人被杀人数超过30万”。影片中一位须发尽白的老人愤怒地责问日军：“你们杀多少中国人才甘心！”
　　影片还再现了日军对朝鲜人民所犯下的罪行。在影片中，朝鲜人徐在林的亲兄弟在万岁事件中被日本士兵杀害，他气愤地责问为他治伤的日本医生：“你知道日本人杀了多少朝鲜人吗？”“满洲人把朝鲜人当做日本人的帮凶一个个杀掉，这都是你们日本人做出来的！”
　　关于皇姑屯炸死张作霖事件，国内外舆论界一直认为是日本关东军所为。但近几年解密的前苏联档案表明，这一事件其实是在斯大林的授意下由克格勃一手策划并实施的。④事件发生的当时举世震惊，几乎所有的人都把怀疑目标指向关东军。日本内阁表示：“若查明系军人所为要惩罚。”关东军极力否认系自己所为，部分商界人士也认为不是日本人干的。影片用剧中人的口吻表达了编导的观点：“人都很难摆脱国籍政治，因为你是日本人，日本人认为非日本人做。”这表明山本萨夫对侵华战争的自觉反省，代表了日本进步知识分子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