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对朝鲜朝梦字类汉文小说创作的影响

　　[摘要]由于朝鲜与中国地理上唇齿相依，文化上血脉相连，几千年来，朝鲜对中国文化的接受是全方位的，并直接影响到文学作品的创作。在朝鲜古代小说中，以梦为素材，或者以梦幻构造为根基的作品占据了不小的比重，梦字类汉文小说是最具代表性的。这类小说在心态文化、制度文化、历史地理文化等方面都接受了中国文化的深刻影响。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中国文化在域外传播的过程中，朝鲜民族对其的看法、取舍、评价及再创造，了解朝鲜民族的审美心理及其特征，这对正确把握朝鲜半岛汉文学的文化特征、所蕴含的社会理想和审美意识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关键词]中国；文化；朝鲜；梦字类汉文小说；接受；影响

　　以梦为素材，或者以梦幻构造为根基的作品在朝鲜古代小说中占据了不小的比重，特别是近年来文坛对《九云梦》、《玉楼梦》等长篇梦游梦幻小说的关注，再次引起学者对这类小说评论的兴趣。“梦游小说作为一种记录梦中故事的文学形式，需要有特征明显的入梦和梦醒部分及完整的梦中事件。”梦字类小说是梦游梦幻小说中的一个部分，产生于17世纪，是在前期梦游录小说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与梦游录相比，梦字类小说更细腻地体现当时朝鲜文人的境遇，也标志朝鲜朝汉文小说文学形态的成熟。主要作品有金万重的《九云梦》、南永鲁的《玉楼梦》、李庭绰的《玉麟梦》以及作者不详的《玉仙梦》等。

　　从文化结构的角度看，文化可分为物态文化、制度文化、行为文化、心态文化（也称精神文化或观念文化）。从物态文化层面上考虑，中国和朝鲜很早就进入了农耕文化阶段，是东北亚众多民族和国家中最早进入农耕社会的两个民族和国家。这种物态文化层面上的相通性，为朝鲜接受中国文化因素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所以，在中国周边的民族和国家中，朝鲜在接受中国文化方面最为积极主动。而这种对中国文化全方位的接受，直接影响到文学作品的创作。正如《文学批评用语辞典》中评价的那样：一个文本不是封闭的空间，而是同文化的其他文本息息相通、相互联贯的开放的空间。因此，文化既是被组织起来的意义系统，也是一个综合性的符号系统。作为一个符号系统的文学文本，与作为一个大符号系统的文化文本相比，只是一个子系统而已。只有把文学文本放在文化文本之中去考察，才能真正把握其社会文化意蕴。下面从心态文化、制度文化、历史地理文化等方面论述中国文化对朝鲜梦字类小说创作产生的深刻影响。

　　一、对中国心态文化的信奉与坚守

　　几千年来，朝鲜接受中国文化是全方位的，其中通常所说的“文物制度”，即心态文化和制度文化，是整个中国文化系统中最重要的部分。在心态文化方面，几千年来，朝鲜历时性地接受了中国的儒道佛三家思想。但在整体上看，儒家思想对朝鲜古代思想的建构起到了最重要的作用。儒家思想得到朝鲜古代国家的承认“是从高句丽小兽林王（公元371～384年）时期开始的。小兽林王二年，建立了儒学教育机关‘太学’，把五经和三史（按指《史记》、《汉书》、《晋春秋》）规定为教科书。”到了朝鲜朝建国初期，儒家思想成了朝鲜的指导理念，统治朝鲜朝500多年。佛教、道教一般认为是从三国时代传入朝鲜的，佛教到了高丽时期达到鼎盛，成为国教。但到了高丽末期，随着程朱理学的东渐，儒学在朝鲜思想结构中开始占据重要的地位，佛教退居其次。相对于儒教、佛教，道教在朝鲜的影响力相对弱一些。道教虽在朝鲜也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但未形成庞大的道教集团，也未成为国教。在朝鲜朝时期，儒家思想处于统治地位，所以道佛思想自然处于次要的地位，佛教甚至受到官方的排挤和迫害而退居山林。然而道佛思想仍然作为一股强劲的暗流，流淌在朝鲜思想史的河床底下。因此，道佛思想也仍然对朝鲜古代小说（包括梦字类小说）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

　　包括心态文化在内的整个文化的最重要的传承媒体是语言文字。古朝鲜人民长期接受并使用汉文汉字，以至于汉文汉字成为官方语言，对朝鲜社会、教育、文化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作为口头语的朝鲜语与作为书面语的汉文并行不悖，长达几千年，这在世界人类语言史上也是一大奇观。这种长期的双语文化现象，必然导致朝鲜文文学与汉文文学长期共生共存。而汉文学在整个朝鲜古代文学的系统中，与朝鲜文文学平起平坐，甚至超越朝鲜文文学而君临所有文学之上。在这种文化语境中，出现思想艺术水平都很高的汉文小说是顺理成章的，而梦字类小说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中国心态文化对梦字类小说创作的影响首先表现在积极的入世上。传统儒家认为，家与国是紧密相联的，“家”被看成是“国之本”。“儒家将修身齐家作为治国平天下的基点，且修身的最先处所、影响效力最大的处所，即在于家庭，故而在儒家想中，家庭教育始终被置于重要位置。”当一个人修身齐家之后，就要积极入世，投身于仕途，实现个人抱负与为国效力的双重价值。《九云梦》开篇中性真萌动尘念之时就表明了这种心态，他认为文人墨客的理想就是成功名、享富贵、近美色，“出则作三军之帅，人则为百揆之长”，“目见妖艳之色，耳听幻妙之音，荣辉极于当代，功名垂于后世”。杨少游的一生也正是遵循这一理想而奋斗的，作者将自己所憧憬的“尧舜之君”政治理想，通过杨少游荣华富贵的一生得到实现。《玉楼梦》中的杨昌曲，在新天子即位广招天下英才之时，则明显表露出“事君泽民”、“兼善天下”、“先天下之忧”的积极人世理想。《玉仙梦》中的许巨通，不满于“海隅偏邦”的处境，而期待自己若能在“中华广宕之地”，必将“激昂万乘之主，出入九棘之班，饫吃许多苦乐，然后死无所憾矣”，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伟业。也正是因为许巨通有如此志向和人世的理想，使得他在入梦后以主人公钱梦玉的角色完成了作为一个儒生的人生愿望。中朝两国交往频繁，思想文化交流更是深入，尤其是儒家思想的影响，更是深深融入朝鲜传统文化中，形成了具有朝鲜特色的民族儒学。“朝鲜人始终把儒家思想当作一种伦理、道德神志宗教来信奉，并且表现的比中国人还要坚定。”在儒家思想的深刻影响下，梦字类汉文小说中主人公们无一不想通过文章功名来成就一番伟业。“‘文章功名’这四个字非常扼要地概括出了朝鲜朝时期读书人的价值观，通过文章来谋取功名是每个朝鲜朝时期读书人的崇高人生理想”。